“你愿意,成为魔王吗?”
“我愿意。”
那是久远以前,希尔帕纱还不是希尔帕纱的时候所发生的事。
这个世界,从来不是万事都能顺心如意,想要得到什么的同时,往往面临着要失去什么。
这是在诞生于世的同时,这个世界所教给她的——第一件事。
“所谓的契约呢,通常都意味着利益、意味着剥削、意味着危险,同时也意味着——机会。”
那是在更久以前,在她还不知事时,从不知名的同伴那里所听来的话语。
——我抓住了哦,机会。
她想。
宝贵的,诞生的机会。
渴望降临于世界的灵魂,仅仅只是期许着。
和无数同样渴望降生与世的灵魂,一样的,期许着——
那结局已注定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
……
“按照约定,你可以从魔族中挑选一名协助者。”
“协助者么,”她犹豫半晌,对着对方摇了摇头,“不必了。”
还是不要把那不知是谁的对方,卷进这场满是艰辛的宿命中来了吧。
但是,一个人的话,好无聊啊。
辗转四地尽情的享受这有限的光阴,挥霍着还算是自由的时光的某一天,希尔帕纱突然谋生出某个念头。
“去找几个女仆回来吧。”
那是久远以前,蒂法还不是蒂法的时候所发生的事。
那之后,三个人一起制造陷阱、盗窃图书馆、为了一块巧克力蛋糕跑遍大街小巷……不管是兴致勃勃还是无可奈何,那两个人总是无比纵容的配合着自己的心血来潮。
在然后,随着光之月的来临,周围也渐渐热闹起来,奇怪的一个接一个的出现。竟然能够心甘情愿地陪着她满世界乱跑,还真是一群奇怪的人呢,奇怪到都有些让她也变得奇怪起来。
“竟然会,这么强烈的对生命感到留恋,我还真是奇怪呢。”
奇怪的魔王大人喃喃自语道。
蒂法。
最初的最初,只是为了掩盖身份而取的名字。
大概就是在察觉到这个名字变为了真名后,确认了勇者的存在吧。
真名的赋予一般是由阶位高于自身的存在所授予。至少要是职介相等的存在所赋予,才会取得相应的效力。
那个被召唤到这个世界的,半路出家的勇者大人,不出意外是不知道这一点的吧。
直到最后告别的时候,还试图拯救她的那个少女;就连最后的最后,还诉说着绝不原谅的那个少女。
胸口仿佛被填满了一样,明明如此悲伤,却又有种近似幸福的满足感。相异的感情相互交织着,在这被扭曲所啃食的心脏中。
这全部都是,己身存在于世,存在于此的证明。
尽管残酷,尽管无奈——
像这样的世界,怎么可能会讨厌啊。
因此,就连快要被扭曲压垮的那个接近终焉的时刻,面对监视者的询问,她答案还是毫不犹豫。
“想,快点结束么?”
怎么可能,这个世界,这样那么温柔的一群人的世界,哪怕是能多呆一秒也好啊。
“想,留下来吗?”
想啊,当然想啊,想到不行,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但是,不行,这是不被允许的愿望。。
“我可以帮你哦?”
她几乎是立刻便理解了对方的意思,能够帮她留下来的方法——
以牺牲萩莉亚来换取这短暂生命的延续。那种事,绝对不要。
于是对方沉默了,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才问了她最后一个问题——
“你,后悔么?”
她拼命的积攒凝聚全身的力量,尽可能忍住颤抖,调动这几乎已经快要不受她意志支配的躯体,挤出了一个的笑容。
“那种事……怎么可能啊。”
绝不可能后悔。
不后悔成为了魔王,不后悔降生到这个世界,不后悔遇见她们,不后悔——遇见那个身为勇者却跑来做她的女仆的萩莉亚。
所以,再见了。
结果,最后她到底有好好的笑出来吗?
这是她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想法。
再度睁开眼后,天翻地覆。镜中映出的是萩莉亚的面孔,身边围绕着熟悉的身影。
六个人一如既往的吵吵闹闹,喝茶聊天,莫名有种时光倒置的错觉。
以旁观者的视觉去看自己本来的脸,这种感受,还真是奇怪呢。
奇怪到都仿佛快要变得不是自己了,就连一直以来坚定不移的决心都被动摇了个彻底。
在那个人说自己才是魔王的瞬间,在那个人说出自己心绪的瞬间,在那个人说可以为了她放弃自己生命的瞬间。
——为什么要说出那么悲伤的话语呢,萩蕗?
以及,在那个人,无比真诚而又毫不犹豫的说出最喜欢她了的瞬间。
听到那种话……在听到对方说出那种话之后,到底还有哪个笨蛋会让对方替自己去送死啊!何况她本来也没有那个打算!
说不定那样的笨蛋不但存在,而且还不止一个,但显而易见不包括她。
简直就是作弊啊。
真的……好想,好想活下去。
好想和说出来这么温柔的话语的可爱的人一起活下去,活在一个有会对她说出如此作弊的话的人存在的世界。
简直,糟糕透了。
事到如今,还抱有如此不切实际的愿望。
然而,就连这样奢侈的愿望也能在接下来不可思议地以一种奇妙的形式得以满足。
蒂法想,假如要是有前世,那她前世一定是拯救了许多许多个世界。
因此才会迎来这足以抵消不幸的,无比珍贵的幸运。
重获希望的生命,仅仅只是期许着。
和无数同样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生命,一样的,期许着——
凭借这双手,抓住属于自己的未来。
萩莉亚,萩蕗。
那个被赋予勇者的使命召唤而来,却拼命的试图拯救魔王的少女。
“从今往后,就请多关照了。”
直到生命的尽头,或者这份连结解除的那一天。
无论如何,那个时候,一定——
能够好好地,露出笑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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